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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洲十二时辰 | 生辰 | 你的眼眸笑有涟漪

WARNING:OOC


/思洲ONLY&不逆。


/我流竹马爱情,私设成堆。


/韬洲是初恋,曾经两情相悦那种。接受不了请现在离开,离开时请不要发出声音。准备好了就跟我一起看竹马vs天降,490vs500(?


/齐先生生日快乐。








01


微信提示在嘈杂的游戏声中突兀响起时,唐九洲的手指还在手机屏幕上以惊人的快速按动着。


他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中肆意厮杀,享受着刀光剑影的快感,猝不及防就被敲回了现实。唐九洲“啧”了一声,对邵明明的骂骂咧咧充耳不闻,吝啬地给了从顶端弹出的消息框一个眼神。


[齐思钧:家里热吗?要不要跟我去游泳?]


唐九洲一愣,瞬间被人砍了一刀,血条狂掉。


……齐思钧?他回来了?


“唐九洲你干嘛呢!咱都要被杀了你看不见啊!”邵明明腾出一只手往他背上狠狠捶了两下,嚷嚷着蹬腿,“还在那嘀咕什么呢!卧槽……救命啊!”


“甭救了,救不起了。”随着游戏的快速终结,邵明明有些纳闷地注意到,唐九洲随手把手机往床上一丢,脸色古怪地站起身。本来在大杀八方,玩得很起劲,却忽然莫名失去了兴致,真奇怪。


唐九洲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眉头紧蹙着,像在思考什么严肃的学术问题:“……哎明明,问你啊,你小齐哥啥时候说回来没有?”


……我以为怎么了呢,原来是这档子事。


邵明明瞬间躺倒,有气无力地瞪天花板:“没跟我说,他可能刚回来吧。倒是你,他回来就回来,你至于‘自杀’嘛,还连累我一起被人骂菜……”妙语连珠本人还在那口吐芬芳,唐九洲一门心思却不在他身上了。他眨巴了几下眼睛,又拿起手机。敲敲打打,打打删删,好一会儿才给了那边回复。


[我:你啥时候回来的也不跟我说,我爸妈想死你了,晚上来我家吃饭?]


那头没到半分钟就回复了。


[齐思钧:行,那晚上见。]


唐九洲倏地关上手机屏幕,在黑屏上窥见自己傻笑的脸。他深吸了口气,忽然正色道:“……邵明明。”


“干嘛?”邵明明斜眼看他,忽然觉得唐九洲的笑容有些诡异,“你、你、你啥意思?”——唐九洲双手握着手机放在胸前,满脸韩剧女主的甜美羞涩,睁着一对水汪汪、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他。只是这强烈的反差感……还是让邵明明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唐九洲你没事吧?你要不要去医院啊?你哪条神经搭错了?你信不信我收拾你啊?”


“什么事都没有,但是,今晚齐思钧要来,”唐九洲突然双手捏住邵明明的脸,强迫他停止那张还在喋喋不休的嘴,然后用他俩认识以来最温柔的语气说道,“所以,您能不能,现在就滚出我家呢?”


邵明明企图奋力挣脱唐九洲的魔爪无果,流泪大呼毫无人性,誓要为自己平权。









02


邵明明从谴责唐九洲打游戏很菜,到一脸惊恐地被踹出门,前后不超过五分钟。唐九洲的高个子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应有的作用,不费吹灰之力地拎起邵明明就往外丢,丝毫不顾他演技精湛的哭喊。简直是冷酷无情,男默女泪。


“唐九洲!你赶我走干什么!”邵明明气急,站在外面把门砸得哐哐响,整条街都能听见,“你俩又不是在搞对象,别搞得我像个电灯泡似的好吗!”


正把耳朵贴在门后偷听他反应的唐九洲瞬间脸颊涨红,愤愤地咬着指甲往里屋钻,一撩被子把自己闷了进去。


哎嘛邵明明,真是大嗓门,讨厌死了。


“你俩干嘛怪怪的!”——这句话一直在唐九洲的脑海中回旋,直到唐母打开门,迎进了周身温润得仿佛在泛光的齐思钧。


“叔叔好,阿姨好……不好意思空手过来蹭饭,带了点小礼物,不成敬意。”一身白色休闲装的齐思钧手里拎着礼盒,身姿挺拔、笑容柔和地站在刚刚亮起的橘色路灯下,让唐九洲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他妈妈昨晚看的电视剧。


——男主上门提亲,一家人欢欢喜喜,和和气气。


唐母拉着齐思钧左右端详,高兴得不得了。唐父也迎上来,佯装生气地说齐思钧跟他们生疏了,明明是从小看着大的孩子,怎么上门还带礼物了呢。唯独唐九洲坐在饭桌前没动,嘴里咬着螃蟹腿,手心里攥着揉成团的纸巾,呆呆的冒出一丝傻气。


他似乎想长久地盯着齐思钧看,却又不想被发现遭嘲笑,目光一放一收,踌躇间,没听到那句特地与他说的——


“九洲,我回来了。”


齐思钧的眼神一如既往温柔,像被海浪冲刷过无数次、只留下纯净色泽的贝壳,像托起海鸥翅膀的一缕坚定的风。如果眼神能实体化,唐九洲恍惚觉得,自己已经收到了一个久违的、热烈的怀抱,鼻息间满满都是齐思钧的气息。


等了两年的人就站在门外,真真切切的,就在那里。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但乱七八糟的小心思霎时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唐九洲鼻子一酸,满心只剩下一句话。


——齐思钧回来就好。


他用力咬碎了螃蟹腿。







03


两年没见到齐思钧的唐父唐母心疼得不得了,拼命往他碗里添菜,叨叨个不停:“岱泽去外地读大学是不是很辛苦啊?……哎呀肯定是受了很多苦吧,瘦了好多,皮肤也黑了。”


齐思钧哭笑不得,还没有来得及对自己的肤色做出解释,唐九洲就已经刹不住车般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唐母快速伸出筷子,把齐思钧正要往唐九洲碗里夹的鸡翅打回盘子里,斥道,“人家那是越长越帅气,你是越长越不行,而且还黑。”唐九洲委屈,狂放的笑声戛然而止,低下头和螃蟹钳子继续做斗争。


哪有亲妈向着外人的,是吧?


可齐思钧也不算是外人咧。


齐思钧是上高中的时候才改了名字,但唐父唐母从他出生起就唤他“岱泽”,至今也没能改过来。在外地上大学自然没多少人知道他的曾用名,如今听起来有点陌生,却很是亲切。


久违的家庭氛围让齐思钧心里暖洋洋、软乎乎的。他看了眼无从反驳的唐九洲,一对笑眼弯成了月牙:“阿姨,别那样说嘛,九洲这样可爱。”


唐母憋着笑给他们俩盛汤:去去去,也就你还说他可爱……岱泽啊,今晚就别回家住了呗,阿姨给你做点好吃的。你要是不嫌九洲烦,就给他看看那个作业。他最近就知道天天打游戏,成绩掉得一塌糊涂……”


“妈!我才没有天天打游戏好不好!”唐九洲不满地盯着土豆焖排骨里的一片嫩黄色,举着筷子迟迟不下,“……再说了,人家两年了才回家一趟,肯定也是要陪着叔叔阿姨的,哪能来管我?”


齐思钧知他心、解他意,从碟子边缘找了一块排骨放到唐九洲碗里,头也不抬地笑道:“好咧阿姨,我也好久没吃过阿姨做的甜品了,今儿能有机会可太好了。”


唐母大喜,夸齐思钧懂事,放下空碗和筷子就起身去厨房准备食材了。


唐九洲噎了一下,没管排骨,叼着螃蟹腿凑过去和齐思钧咬耳朵:“……你回家多久了?你怎么答应得这么爽快?”


齐思钧微微一笑,却刻意绕过了回答。他忽然侧过脸,离唐九洲很近很近,近到他来不及后退,就睁着眼睛仓皇失措地跌进了铺满四月芳草的一对月牙儿里。


不似白昼炽烈叫人望而却步,他更像春天的雾,新酿的梅子酒,温润的颈间玉,带着熟悉的亲切回到唐九洲身边。齐思钧见他呆愣着毫无反应,笑着把还没有咬开的螃蟹腿从他嘴里拿了出来。


“九洲,今晚想跟我出去玩吗?”


“不想。”唐九洲想都没想就说。


“真的?”


“……假的,”在父亲犀利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唐九洲“迫于淫威”,软绵绵地说道,“你要是帮我把螃蟹钳给剥了我就去。”


“唐九洲我怎么教你的!你怎么从小就知道指使你哥呢!”唐母胳膊肘往外地开始骂,也不知道在闹哄哄的厨房里她究竟是怎么听见的。


给唐九洲把螃蟹剥得干干净净,齐思钧还想帮唐母洗碗,却被赶出了厨房,让他们要玩就直接出门玩,不用管她。齐思钧没回到饭厅,而是扒在厨房门框上和唐母说话。唐九洲专心对付螃蟹,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倒是唐母的笑声一阵接一阵从里面传来,好不开心。








04


“阿姨,我们出去啦。”“行,好好玩啊。”


家中大门关上以后,远离“压迫”,世界清静,唐九洲松了口气。他随手将瓜子壳往齐思钧脸上一丢,嘴里还嚼着瓜子仁含糊道:“还是你行,齐思钧,从小到大最在行的就是哄我妈。”


齐思钧笑笑,弯下腰去开自行车的锁:“哪能啊,不是还有你吗?”


“我?”唐九洲非常自然地跨上自行车后座,“我可哄不了她……”


“什么啊,”齐思钧眉眼弯弯,抬头冲他笑,“我的意思是,我不是还能哄你吗?”


月明风清,那个拉满了元气的笑容曾经无数次穿过繁星,深深落在唐九洲的梦境深处,在每一个默默无言的夜里,越发清晰,越发难忘。唐九洲愣了愣,硬是别过头不去窥探齐思钧眸中笑的涟漪,然后把手伸进了口袋里。


“卧槽唐九洲你再敢用瓜子丢你哥试试?!——”


齐思钧伸手,没抓住一溜烟儿跑开的小兔子。








05


他们骑着自行车。


齐思钧握着摇摇晃晃的车头,唐九洲摇摇晃晃着腿,像乘着一叶扁舟,共同徜徉在星河铺成的小路上。风在喃喃低语,夏天的炎热让街道上的人比平日少了不少。


两年来音讯甚少,微信里的留言越发客套,两个人似乎有满肚子的话,但谁也没开口。唐九洲没有问齐思钧为什么两年都没有回来,齐思钧也没有问唐九洲这两年过得好不好。


——该知道的他们彼此心知肚明,不该让对方知道的心思,也都被藏的很好。


不过这并不尴尬。他们就算不说话,也不会尴尬的。


齐思钧和唐九洲,是发小,是竹马。一起长大,一起玩闹,一起生活。家里人相互熟悉,每天都会上门相互送点柴米油盐。上自行车的动作已然成了惯性,就算是相隔多长时间都仿佛存在肌肉记忆。唐九洲一手嗑瓜子,一手抱着齐思钧的腰,头枕在他背上,恍惚感觉到一种令人焦躁的宁静。


岁月静好,在意的人也回到了身边。可是唐九洲的内心就是焦躁,越平静,越焦躁。他觉得宁静会永恒,但凡多一丝热烈和旖旎,他都会改变两人之间多年维持的磁场,造成不好的后果。


——他没告诉过任何人。他其实不想主动停在原地,放弃追逐齐思钧所在的方向,却更不想被抛弃在原地,永远做他宠爱的“弟弟”。


小时候不懂事时,两个人就天天腻在一起。在海边的沙滩上留下过一个个洁白的小脚印,也为了一根冰棒大打出手。随着年龄的增长,心态也成熟起来。齐思钧的性子越发温和,虽然嘴上还是会怼唐九洲,但是面对激烈矛盾时总会主动谦让,不让事情进一步扩大。久而久之,唐九洲也不再好意思闹下去,两个人吵架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了。


更多的时候,他们会窝成一团陷进唐九洲家的沙发里看剧,一个哭得乱七八糟、拽着齐思钧的衣服打嗝,一个看剧不走心,手忙脚乱地递抽纸,还要努力憋住脸上的笑,保护小孩子脆弱的自尊心。


或者,他们会一起去爬山,在没有力气时大声喊着对方的名字,说你是不是不行,空谷回音时便笑着躺倒,汗津津地抱在一起。


齐思钧从小就宠着唐九洲,扮演着比亲哥哥还亲密的角色,按理说,在这种没有血缘关系的情况下,应该有无数个让人心动的瞬间。可唐九洲却没有一刻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过哪怕一点点暧昧的情绪。


齐思钧的眼眸永远清澈,永远荡漾着笑的涟漪,再怎么认真翻找,也似乎只有宠溺,没有爱情。这让唐九洲怀疑过自己迟来的心动,是不是把一份真切的爱情,投入了一片沉默的海。一沉到底,掀不起一丝波澜。


——是不是早就错过了爱情成熟的时期,变质成了就算心动也没办法宣之于口的亲情?


这种感觉很奇妙,让人心脏钝痛。明明是很温馨的时刻,却不甘就此沦陷,害怕离爱情越来越远。明明得到了最多最多的爱,却不是自己期待的那一种。就算齐思钧能说出一百句“我爱你”,却也不是唐九洲所希望那种意思。


“齐思钧……”


“嗯?”


“没什么。”欲言又止,他用脸颊在齐思钧的腰背上蹭了蹭,惹来那人好一顿笑。


齐思钧还在问他是不是夜风有点冷,可唐九洲却在想,十指相扣缠绵的机会,他们好像错过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















06


自行车晃着晃着,竟然就晃到了那家雪糕店前面。


唐九洲心里有事,低着头没注意,可齐思钧看着霓虹灯璀璨,忽然想起了自己刚回到火车站时,遇到的一个不想看见也无法面对的人。


反戴着棒球帽,牵着一个陌生女孩的手站在棉花糖摊边接吻。——那个人是唐九洲的前男友,郭文韬。


人潮汹涌,齐思钧和他的行李箱被推推搡搡,可他依然站在原地不敢靠近。郭文韬也没看见淹没在人海中凝望他的齐思钧,而是全心全意在女孩身上。与她接吻,和她排队等棉花糖,笑容里洋溢着坠入爱河的幸福。


算起来,齐思钧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郭文韬了。在他和唐九洲分手那天之后,就几乎没有再见过。


但是再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大概因为是无法否认的事实,也是唐九洲无数次兴奋挂在嘴边的话语,——郭文韬长得太好看,太出众,是人群中过目不忘的存在。


那一天,郭文韬没有待多久就和女朋友一起乘着火车离开了。车尾驶入隧道的黑暗中,齐思钧站在火车站里,看着它慢慢变成一个黑点。不断有风灌进他的白衬衫里,吹起他的额发,他却平静像一棵树。


末了,如同失去灵魂,浑浑噩噩打车回家。


齐思钧是一个心思极其细腻的人,以至于他习惯性思前想后。虽然做事的准确率会因此提高,却也容易后悔。每当他遇到困难的时候,总是忍不住会想,啊,是不是我当时那样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结果了。


——啊,如果那天不是我执意要吃冰棒,那九洲是不是就不会认识郭文韬?









07


他们俩谁先心动的?


是齐思钧。


他们俩谁先放弃的?


是齐思钧。


他们俩相爱过吗?


好像……没有。


他们错过了彼此,又一次,每一次。









08


那年夏天,唐九洲还没有学会骑自行车。他沮丧地坐在地上,膝盖上有浅浅的擦伤。


车子倒地的那一秒齐思钧就冲了上来,一把扶起唐九洲,紧张兮兮地捧起他的脸。直到确认他只有小擦伤以后才松了口气,用了些力气揉他头发。


“没关系啦,慢慢学,学不会也有我载你嘛。”


“可是车子坏了,”唐九洲那时还没有变声,奶乎乎的,很招人疼,“我们怎么把他弄回去?”


“没事,推到维修店那边就好,”齐思钧才不在意自行车,他吹了吹唐九洲通红的膝盖,“……疼吗?”


唐九洲怕齐思钧生气,先是飞快地摇摇头,然后像是没忍住疼,咬着嘴唇红着眼睛,又重重地点点头。齐思钧心疼坏了,扶着他的后脑勺搂进怀里:“疼就跟我说嘛……憋着委屈自己有啥好处?嗯?我能给你颁奖?”


“你就知道说我!”唐九洲开始带哭腔了。


“好了好了,不说……我们回家好不好?我请你吃冰棒。”


唐九洲笑了,还不小心打了个嗝:“你放屁!你就是为了看郭婆婆家的小姐姐才要去吃冰棒的!你就是想见到美女到底长什么样儿!”


“那你去不去?”齐思钧笑。


唐九洲张开双臂,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抿着的嘴角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你背我。”


“遵——命——”年长的男孩手一捞,年幼者就被稳稳当当地揽在了背上。


在那个并不大的小镇上,每一条熟悉的街道里,齐思钧都曾经背着唐九洲走过。


他的男孩喜欢在他背上手舞足蹈地唱动画片的主题曲,在齐思钧三番五次想把他从背上甩下来时,却又像一块牛皮糖似的黏着,死活不肯下来。有时候会睡着,小小的脚丫上挂不住拖鞋,一个劲儿往下掉。齐思钧只能弯下腰捡起来,又害怕摔着他,格外小心翼翼。


他的男孩喜欢吃甜的,却又不能吃太甜的。每天晚上都要追剧,有时候笑得像个疯子,有时候哭得哄都哄不好。喜欢上郭婆婆家的雪糕后,也对他们家从未露面却听说是人美心善的小姐姐产生了兴趣,天天拉着齐思钧爬树从窗户里偷看。


齐思钧总能对唐九洲的喜好烂熟于心,超过家乡的街道,和自己书桌上摆放的物什。他将唐九洲的一切放在心里一个很小很小的角落,不是位置太少因此不重要,而是这样就能珍藏起来,不被别人找到。


后来周峻纬问过他,是什么时候发现这种情感不再是友情和亲情时,齐思钧的回答是这样的。


——“当我意识到无论那天我们吵得多么不可开交,就算他凶巴巴地冲我吼了一句‘背我回家’,我也会马上消气地挽起他的腿弯时,我就知道是我输了。”


哥哥,背我回家呗。


那时齐思钧就在想,只要他还有心跳,他就永远愿意张开怀抱让唐九洲来感受它的蓬勃,告诉他这是为你而跳动的。他原本以为这条路很长,很长,他可以背着他的男孩慢慢走。他以为他们可以用一辈子来走。


可是这时,郭文韬却出现了。








09


年龄差的缘故,齐思钧和唐九洲分别在高中和初中时,经历了他们人生中最久的离别。


齐思钧考上了当地最好的高中。在其他人哭喊着被家长没收手机的时候,他却因为他的自觉性,万幸地保留了一个能联系上唐九洲的机会。


因为不太方便在宿舍打电话,齐思钧让唐九洲有事先给他发信息。这就酿成了另一个“悲剧”,——每天下了晚自习打开收件箱,齐思钧都会发现,里面塞得满满当当,全是唐九洲想要对他说的话。


有时候是考试考差了,有时候是食堂的饭菜不好吃,有时候甚至是更小的事情。


唐九洲还是那个被齐思钧宠着的小孩。他似乎把齐思钧的收件箱当成了自己的日记本,完整地记录着成长过程,收纳着不同心情。而齐思钧也乐于翻看和回复,特别是学习压力大的时候,总能从唐九洲鲜活的语言中体会到他还在身边时的快乐。


铺天盖地的信息一直是齐思钧苦学一天后的快乐源泉,可是有一天,唐九洲却只传来了这样一句话。


“齐思钧,你骗我。”


简单的六个字,最后是冷静平淡的句号。齐思钧趴在床上,反反复复读了很多遍。他的脸有点白, 甚至引来蒲熠星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齐思钧没理蒲熠星,他直觉不对,事情应该不简单。平时唐九洲的话又多又密,感叹号一串接着一串,很少会这样。齐思钧紧张了起来,他揣测着这其中的语气,推想着唐九洲忽然生气的缘由。


……是生气了吧?应该是吧?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是不是和家里吵架了?是不是心情不好?是不是分班了不习惯?是不是和同学有矛盾?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是不是……


蒲熠星在耳边的大喊,让齐思钧忽然回神,才反应过来已经忘掉了要思考自己究竟骗唐九洲什么事情了。他“善意的谎言”太多,吃糖会变丑、晚睡会被魔鬼偷掉美梦、不听老师的话会被警察带走,无一不是出自齐老师之口。


可就只有这简单的六个字,齐思钧胡思乱想了一整圈,最后只留下一个念头。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真的好想,现在就出现在他身边啊。










10

 

“我怎么骗你了?好好说说。”


“你跟我说,郭婆婆家的是漂亮小姐姐,真过分。”


“???”


“人家长得确实漂亮,不过是男的,男的!郭家小姐姐是带把的!”


已经躺下的齐思钧因为“男的”两个字猛地坐了起来。上铺的蒲熠星被吵醒,抓起抽纸扔下来砸齐思钧的脑袋。


“男的?!”


“男的!!!”唐九洲兴奋的感叹号又回来了。


那时候齐思钧才意识到,唐九洲话少根本不是因为生气。他是因为这件事情,一直缠在郭文韬身边,没有顾得上和自己说更多的话罢了。










11


当晚唐九洲发了条朋友圈:“从此女神变男神。”


齐思钧盯着手机看了很久很久,停留在那七个字没有翻动过。他觉得他应该点个赞,但是手指悬在爱心上,始终没有按下去。


蒲熠星评论:九洲你变了。附带两个“再见”的表情。唐九洲不一会儿回复他:嘻嘻。贴图是“害羞”。


齐思钧把手机丢到一边,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蒲熠星和他们也算是从小相识,齐思钧知道他是在打趣,可心里却还是一阵郁闷。


妈的蒲熠星,你非要把我最不愿意说的话说出来。


小时候的世界很小,只装得下他们俩。可随着年龄的增长,认识的人多了,彼此的交友圈越来越宽泛。齐思钧知道这不是坏事,这是成长的必要过程。他们之间不可能永远只有对方这一个死党,不可能永远是彼此在乎的第一顺位。可是唐九洲越长大,齐思钧心底的不安和害怕就越深刻。


他明白自己的感情,所以也就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蒲熠星说,齐思钧你这是老妈子思想,看着自己家娃儿长大了,你就巴不得他还是个小孩。他不就是多认识了个朋友把你冷落了一下嘛,瞧你紧张的。


手机的收件箱里,消息越来越少。齐思钧不说话,自动铅笔在指尖转了几个圈儿。


是不是把唐九洲当小孩,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说他占有欲太强也罢,他最害怕的不过是,那些年他背着唐九洲跑过的街道,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走。


他害怕,曾经的美好停留在回忆中,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12

 

齐思钧的预感总是不会错的。


他一直都知道,唐九洲非常惦记郭家的小姐姐,甚至把这位素未谋面的姑娘当作女神,天天缠着郭婆婆给他讲自家“乖孙”的事儿。可是郭婆婆的耳朵不太好,也不太能听清唐九洲的话,回答更是前言不搭后语的,可把唐九洲急坏了。


“说!齐思钧!你是不是骗我!”唐九洲企图从齐思钧手里抢过冰可乐,结果被对方往衣服里一塞,冰得唐九洲又叫又跳。


齐思钧笑眯眯地取出可乐,“嗤啦”一声拽开拉环:“我亲耳听过郭婆婆和邻居夸她的宝贝文文,怎么可能会有错?人家能乱编一个孙女?有啥好处?”


唐九洲委屈得直踢脚下的石头:“可我一次都没有见过嘛!”齐思钧笑眯眯地喝着可乐,不再理会自顾自发牢骚的小孩。


小姐姐哪能比得上我,小姐姐又不能背着九洲满街跑。那时的齐思钧也是小孩,充满了幼稚的迷之自信。


初中的功课对齐思钧来说并没有太重要。在夕阳里载着唐九洲回家,头碰头在同一盏灯下写作业,周末时在同一个被窝里你踹我一脚、我给你一拳地聊到很晚。那位小姐姐似乎只是出现在两个人的对话中,永远都真正不会介入他们的世界。


可是齐思钧还是想错了。


说起来好笑,郭家的“小姐姐”不是真的“小姐姐”,是战斗力极其强劲的头号情敌。


在收件箱完全没有消息的一个星期之后,郭文韬成为了唐九洲的初恋。


唐九洲甚至没有告诉齐思钧这件事情,而是直接发了朋友圈官宣。等齐思钧看到的时候,蒲熠星和周峻纬他们已经在下面点赞了,刷屏的“99”一下子刺痛了齐思钧的双眼。


他合上手机,草稿纸上的曾经烂熟于心的公式像从未见过一般陌生。


“你怎么没告诉我?”


在食堂的时候,齐思钧问蒲熠星。


蒲熠星愣了好久,没反应过来齐思钧想说什么,而齐思钧平静地一口一口吃着饭,没有进一步解释。周峻纬凑到蒲熠星耳边低语,这才让他恍然大悟。


“不是,你这不是最近学习太认真了嘛,我就没有打扰你,”蒲熠星抓了抓头发,有点心虚地往周峻纬那边靠,“你都这么忙了,我不好意思给你添堵。”


“老齐,你没事吧?”周峻纬小心翼翼地问。齐思钧头也不抬地往嘴里塞白米饭,语气生硬:“能有啥事?”


“你那个……”周峻纬欲言又止,半天才憋出一句完整的话,“……你光吃白饭,一口菜都没动过。”


齐思钧不动了。手,筷子,咀嚼肌,全都停了下来。周峻纬的话像是冰锥,戳开了他故作镇定的保护壳,直直刺入他疼痛而不安的内心。


唐九洲的那条朋友圈,直到分手删除的那天,也没有等到齐思钧的点赞和评论。









13


郭文韬和唐九洲谈了一年。


那时候齐思钧在专心学习,每天忙得一塌糊涂。没费什么劲儿就考上了一中的他似乎脱胎换骨,不再满足于自己那点半吊子的成绩。可是只有蒲熠星知道,他每天晚上依然会打开手机查看收件箱,翻看唐九洲向他诉说的恋爱日常。


蒲熠星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他和郭文韬也是旧识,这样的身份让他有点尴尬,不太好去安慰齐思钧什么。不过,齐思钧似乎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


他总会面无表情地翻看完唐九洲发来的话,虽然有一半都在夸郭文韬如何如何好,但齐思钧也会打打删删,删删打打,认真地给他回复。然后他关上手机,微笑着躺倒在床上,似乎已然满足。


蒲熠星不懂齐思钧究竟在想什么。他好像很痛心于自己喜欢的人被抢走,可又不忍就此抽身于唐九洲的生活,不再理会那些他与恋人的趣事。


——他好像是放弃了,任由一腔深情被忽视,却又感到快乐。


齐思钧当然是没有办法把自己固定在哥哥的位置,眼睁睁看着郭文韬和唐九洲恩恩爱爱。可是于情于理,此刻的他都没有任何理由插足一对真心相爱的情侣。


期末放榜的时候,周峻纬看着最上面的名字由自己变成了齐思钧,手里的果汁盒“啪”地掉到了地上。他伸手拍了拍齐思钧的肩膀,后者在玩手机,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你冲榜一了,”周峻纬捡起果汁盒,木着脸说,“……疯了吧,受的刺激不小。”


齐思钧半眯着月牙儿眼瞟了成绩榜一眼,又低下头玩手机。被晾在一边的周峻纬抿抿嘴,忽然笑眯眯地说:“我听说九洲这次考得不错。”


齐思钧明显手一顿。


“你又知道?”


“文韬说晚上请他吃饭啊。”周峻纬挥了挥手机,上面是朋友圈的界面。齐思钧和郭文韬不熟,没有加他微信。他下意识伸手想让周峻纬把手机给他,想了想,又把手收了回来。


“周峻纬,你是成心想气死我。”


他的声音闷闷的,心口很疼。


周峻纬向来是有些坏心眼儿的,可那次却笑容僵住,再没说话。







14


其实那天,唐九洲有给齐思钧发消息让他一起过来吃饭,顺便介绍郭文韬给他认识。但是齐思钧没有去,说了一个类似于“家里有事”的拙劣借口。


周末的教室本来就没有多少人,齐思钧又学得晚,走出校门时墨蓝色的天幕压得很低很沉。他用手指撩着耳机线,准备戴上耳机听歌时,被一声“齐思钧”喊得锁住了脚步。


这声音太过于熟悉,齐思钧猛地抬头看。


——是唐九洲。


唐九洲就站在校门口,嘴角微微下撇着喘气,被风掀到脑后的头发湿透了,额头上挂着亮晶晶的汗珠。他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跑来的,却停在了对齐思钧来说依然很远很远、仿佛遥不可及的前方。


突然出现的唐九洲让齐思钧没有丝毫准备,过了很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九洲?你不是……不是去吃饭了吗?”


“这都几点了!早吃完了!”唐九洲没管学校的保安,径直跑上来,齐思钧看见他眼眶有点红,“齐思钧……你……为什么骗我嘛……学习就学习,我又不是不能理解,干嘛说家里有事……”


他的语气怪怪的,很冲,来势汹汹,看上去像只被惹毛的凶兽在张牙舞爪。可这把火隔空燃烧,不像是直接冲着齐思钧来的。


上来就是这样又凶又委屈的语气让齐思钧愣住了。他根本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张了张嘴,正要解释,唐九洲却接着道:“你、你跟我说家里有事,然后直接掉线!信息不回、电话不接!我都吓死了你知道吗!我担心死你了!……我跑到你家去,结果阿姨说什么事也没有,还告诉我、告诉我你留在学校自习……”


唐九洲缓了口气,眼角亮晶晶地蓄着泪水。他抽噎了一下,安慰自己似的拍了拍胸口,没哭。


“是、是因为我谈恋爱吗?”


齐思钧的心脏骤然剧烈跳动了起来,缠绕的耳机线紧紧勒住手指。


“是因为我谈恋爱没有跟你说,和你在一起的时间也变得很少,所以才连一顿饭的时间都不愿意陪我吗?”








15


青春期的小孩都很古怪、很别扭,唐九洲是这样,齐思钧也没好到哪里去。因此那天,他们谁也没有心平气和地好好聊。


齐思钧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唐九洲也渐渐意识到自己在无理取闹。


行,哥哥学习任务重,只是有一顿饭不愿意来,随便想了个借口搪塞自己,到底有什么好委屈的。现在连饭都没吃上,就跑到齐思钧家去看情况,又不顾郭文韬阻拦杀到他学校来,怎么看都是一个不理智的疯子。凶完了齐思钧,又让郭文韬跟着他跑了一晚上,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唐九洲被凉风吹清醒了,看着齐思钧平静的侧脸,吸吸鼻子不敢说话。


“走吧,”还是齐思钧先开口,“回家吧。”他从唐九洲身边擦肩而过,没有牵他的手,也没有环住他的腰。


郭文韬还穿着校服,肩头披着淡淡月光,站在外面远远地看着。与齐思钧四目相对时,他给了他一个看似温和却暗藏锋芒的微笑。隐晦的敌意到底是不经意还是特地指向他,齐思钧此刻头脑混乱,难以思考,只得颔首,礼貌性地打个招呼。


“走吧,我送你们回家。”郭文韬自然而然地与唐九洲十指相扣,走在了齐思钧的前面。唐九洲耷拉着肩膀,有些沮丧的样子,被郭文韬凑近耳旁,低声安慰。


尤未道破的深情如同荆棘穿透四肢,奔涌而出的血液深深印刻着嫉妒和孤独。在心间凌迟的尖刀在那一刻停止了运动,因为齐思钧忽然意识到,一切悲剧的起因或许是自己。


勇敢的人才能够托住唐九洲的后脑勺给他一个青涩而懵懂的吻,可懦弱的自己固守所谓的友情底线,无数次揉着这个毛茸茸的、手感很好的后脑勺,却只敢把他按进怀里。


——甚至要强迫自己带多点力道,这样看起来才比较像是兄弟,而不是情人之间的甜蜜缠绵。









16


在齐思钧高考最紧张的那段时间,唐九洲的胃病犯了。据说是在学校忽然就疼得晕了过去,被救护车带走。


听到这个消息的齐思钧当场撂下笔跑出教室,蒲熠星慌张的“喂”打破了晚自习的寂静,却没有留住他。


蹬着自行车火急火燎地冲到医院时,唐九洲的家人还没来。明亮宽敞的走廊上,郭文韬的下半张脸埋在校服外套立起的领子里,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沉默无言。齐思钧着急得脸都白了,猛地伸手拽住他的衣领,把人拉了起来。


“九洲呢?”他努力控制着声音的颤抖。


郭文韬擒住齐思钧的手腕,本以为力气过人的自己能够轻松掰开,哪知道竟然纹丝不动。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微妙,片刻后骤然犀利了起来。


他用全力推开了齐思钧。


“你谁啊?”


郭文韬勾起唇角,夹杂着冰凉讽刺的眼神从镜片后精准穿透齐思钧的心,整张脸冷静得完全不像一个十多岁的孩子。


齐思钧踉跄着,背脊重重撞上墙壁,全身上下以心脏为起点发疼,哪哪都疼。








17


“我跟你说的事,你有考虑清楚吗?”


“嗯,”郭文韬替唐九洲擦去额上的冷汗,道,“考虑清楚了。”


“……真的?”


“真的,”郭文韬笑笑,“九洲,或许分手对我们来说,是更好的选择。我不担心你,你身边也有比我更适合的人,能比我更好地照顾你。”


唐九洲躺在床上,怔住了:“……什么意思?”


打好了热水的齐思钧正好冲了进来,满脸焦急,眼睫毛上挂着汗水都来不及拭擦。见唐九洲醒过来了,不敢相信般激动得眨了好几下眼睛,汗珠这才滴落了。


郭文韬站起身,对唐九洲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他出门时深深地看了齐思钧一眼,再没有停留,径直离去。


老实说,这段感情里没有出轨,没有暴力,没有什么特别不好的事情,那时的唐九洲也还在全心全意地喜欢着郭文韬。他和郭文韬就是在不断的、莫名其妙的争吵中累了,以他们那个年龄段来说极其冷静的方式结束了恋情。


唐九洲说,他要把心放在更重要的地方,认真规划未来了。郭文韬说,好,那就等我们都变得更好时,再相遇。


这样一段初恋,双方都不后悔。


郭文韬学会了收敛锋芒,以更温柔的方式去爱他未来的女朋友,而唐九洲则形成了更加完善的爱情观,更加坚定地知道,自己想选择的恋人是什么样子的,该用什么方式寻找他。


但离别总是伤感的,他心里还是难受,眼泪不受控制地弄湿了枕头。


齐思钧没有任由他沉默,月牙儿似的眼眸中又泛起了笑的涟漪,嘴里的笑话一个接一个蹦出来,逗弄着不知为何闷声哭泣的男孩。他不断用柔软的指腹擦掉唐九洲汹涌的眼泪,还承诺等胃好了以后,一定请唐九洲吃冰棒。


“不、不吃了……”唐九洲又哭得打嗝,“再也、再也不吃冰棒了……”








18


“怎么又绕到这里来了?”唐九洲从回忆中抬头,发现齐思钧停在了郭婆婆的店门前。他跳下自行车,双手插在口袋里。灯牌是有点老旧了,一会儿闪,一会儿暗。


齐思钧的眼睛也忽明忽暗地跟着他的背影:“……那走吧,不进去了。”“没事,”唐九洲看起来毫不介意,“好久也没跟婆婆说过话了,我们进去买个冰棒吧。”


齐思钧深吸了口气。


郭婆婆老了,也病了,坐在摇晃的藤椅上,认不出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们了。郭文韬的母亲见两个人在店里四处踱步,以为他们来找郭文韬,便说他和同学出去旅游了。齐思钧笑笑,没说话,心想郭母应该还不知道那孩子口中的“同学”是什么人吧。


他不讨厌郭文韬,但是讨厌见到郭文韬的感觉。这会让他想起他冰冷的眼神和唇角,还有胜利者般傲人的姿态。或者说,齐思钧大概是讨厌着身为败者的自己。


唐九洲和郭婆婆说了很久,但与其说是聊天,倒不如说是他自言自语。从小时候玩泥巴到长大了念书,然后没话聊了,就安静地坐在那儿,看着天上的月亮被淡薄的云雾轻轻覆盖。


齐思钧搬了个板凳,并肩坐在他身边。他把冰棒的包装纸拆掉,递给唐九洲。痛快地咬了一口,熟悉的水果甜香瞬间俘虏味蕾,齐思钧愉快地眯起眼。


“你咋两年都不回来?”唐九洲忽然开口,打破寂静,“……你别骗我说学习忙,蒲熠星跟你一个大学,人家三天两头回来,还带着邵明明出去压马路。”


“确实忙啊,项目很多的,”齐思钧笑,把手臂伸到唐九洲眼前,“你没听你妈吐槽我嘛,说我都黑了,全是去外面晒的。”


唐九洲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真的?……你到底是去上大学还是去工地搬砖了?”“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你还天天打游戏,你肯定上不了大学。”齐思钧打趣他。


唐九洲给他飞了一记眼刀。


恰好是唐九洲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他却没有来得及告白的时候,齐思钧一走两年。本来作为密友,不该音讯鲜少,但是搭乘火车离开那天,唐九洲并没有收到齐思钧的离别短信。


就如同当初他谈恋爱没有让齐思钧知道一般,直到火车开出去好远好远,唐九洲才知道齐思钧已经走了。


前去送行的邵明明来唐九洲家蹭饭,不小心说漏了嘴。唐九洲当场把筷子拍在桌上,抓着邵明明的衣袖,不顾自家父母还坐在旁边,颤抖着声音问。


“……要去哪里才能追到他呢?”


想追上他。


可是要去哪里?


要怎么做?


他当时看上去很难过,也……很无助。


好像直到那一刻,唐九洲才终于意识到,成长总带着残忍的孤独,它会告诉你,不是所有东西都非某人不可,也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相互分享的。齐思钧也有自己的世界和生活,没有必须守在他身边的理由,没有必须通知他要离开的理由,除了他愿意。


他和齐思钧的共同好友在社交人数的基数扩大中越来越少,共同的语言也在阅历的增加中越来越少。不是在成长中走散了,而是彼此丰富着自己的世界,取舍得失,承受着某些代价。


在消逝的青葱岁月里,唐九洲渐渐明白,那双漂亮的月牙儿,那令人心神荡漾的笑的涟漪,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才能看见的。


而这个道理,齐思钧在看着郭文韬托住唐九洲的后脑勺亲吻时,就已经明白了。那个男孩的笑容不独属于齐思钧,也将会有别的人,背着他走过一条又一条繁华的长街。









19


回家的自行车还在摇摇晃晃。


唐九洲说吃了冰棒胃不舒服,齐思钧给他揉着,问要不要背他回去。唐九洲摇头笑道,我现在可不是你能背得动的。齐思钧捏了捏他的手臂,叹气,就你这身板,没几两肉啊。


“可是如果你背我,自行车怎么办啊?”唐九洲仰着脸,眨巴着眼睛看齐思钧。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可齐思钧却没有像小时候那样,把自行车推进维修店。


他坚持要快点把唐九洲载回家,说赶紧去吃药。对于齐思钧来说,唐九洲的胃是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够拿来冒险和开玩笑的。


喧嚣的风里,两个人都怀着对方不知道的微妙心思。一个想要往前走却害怕对方后退,一个习惯后退却想要往前争取一次。离别匆匆,归来也匆匆,更多的时候他们安逸于感情至深,认为相伴就好,却没有给过自己机会,也没有想过给对方一个机会去彻底地把暧昧变成爱情。


而今,他们才在这宁静夜色中将种种破碎在几年前的欲望捡起来,试图一点一点拼凑成爱情最初的模样。


门前橘色的路灯坏了,唐九洲捂着肚子跳下车。


“我呢,就不进去了,你帮我跟阿姨说声不好意思,我明天过来吃早饭吧。”齐思钧把车子推到一边,仰头审视着烧掉的灯泡,在考虑着怎么爬上去把它换掉。那句话说得有点心不在焉,不留宿的拒绝也说得很随意,——至少在唐九洲听来是这样的。


其实当时的齐思钧,一方面是把注意力放在了灯泡上,担心唐九洲及其家人走夜路不安全,另一方面是觉得他胃不舒服,应该让他别贪玩,早点休息。可是在那种只差捅破窗户纸的情况下,他的每一句话都让唐九洲异于平常的在意。


唐九洲的背上已经开始冒冷汗了,一心想快点吃药对付不听话的胃大爷。但是手搭在了门把上准备按下去却听见齐思钧的话,他又蓦地转了过来。


夏夜编织旧梦,让所有的感情变得和天空一样晴朗。月牙儿旁仅有的薄纱散去,大大方方地展示着瑰丽的颜色。


唐九洲痛得冷汗涔涔,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地闪过古怪的几何图形,仿佛下一秒就会失去意识。他的头脑里空空的,回荡着令人害怕的噪音。大概是有些混乱了,不然为什么会……


“别躲了,好吗?”


正准备去拿梯子的齐思钧忽然听见唐九洲这样说。


他的男孩吸了吸鼻子,站在淡淡的月光下。没有哭腔,几乎没有情绪的波动,而是平静地、温柔地、却又尖锐地将这一记问句送进了齐思钧的心里。在齐思钧起初回避意味明显的态度中,在他如今各种攻防交换的试探中,唐九洲却什么也看不见,也不在意。


他依然是最热烈的少年,是被风儿托起翅膀的海鸥,能够飞跃所有的障碍。


“别躲了,”唐九洲又吸了吸鼻子,乍一看装得可坚强,但语气里终于是带了点委屈,“……我其实,在说我自己呢。”


好像不是在说你,是在说我自己呢。


好像已经过了很多年,这一等,好像又过了好多年。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沉入夜色中,犹如在茫茫深海一沉到底。他呼吸急促地等着齐思钧的回答,以“比起恋人我们是家人啊”拒绝也好,以比往日更拙劣的借口装傻带过也罢。或许事后想起来,他也会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学会冷静,开口就是莫名其妙、无理取闹,换了旁人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但那是齐思钧,永远知他心、解他意的齐思钧。


是四月的芳草,是云间的月牙儿,是托起海鸥的暖风,是笑时眸中泛着涟漪的齐思钧。是只要心跳还在,就永远愿意对唐九洲敞开怀抱的齐思钧。


头顶坏掉的灯泡暂时变得不再重要,齐思钧笑了。恍惚有种长跑结束冲过终点线的感觉,从模糊到清晰,汗水和心一齐落定了。所有的疲惫融化在夜风中,一切都融化在了夜风中。


他小心翼翼探出的桃花枝被接过,小朋友甚至慷慨回赠了一整个花园。天上的月牙儿不如他眼睛里的明亮,就像一百根果味冰棒也不如他的小朋友甜。


“九洲,如果你也喜欢我就告诉我。现在我会走过来……”


“抱你。”


他尽量把语气放得很温柔,可话音未落,唐九洲就三步做两步地跑过来扑进了齐思钧怀里。多么热切,多么迫不及待,像一只流浪了整个青春而终于归巢的鸟儿。













20


青春期的男孩大概从未停止思考,那人眼中笑的涟漪属于谁,却从未想过那涟漪因谁而泛起。只轻轻一点就会荡漾,是因为只有一阵风能吹进他心里的湖。


曾经的意难平也会被时间抚平,勇气只需要多一点点,就能完成曾经所畏惧的事情。神大抵仁慈,给足了沉淀的时间,给足了弥补的机会,让他们在人生的漫长奔波中停留片刻,然后温柔地回首牵起陪伴者的手。


直到现在才能托起男孩的后脑勺去亲吻嘴唇的齐思钧终于想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们曾经停滞不前,彼此等待,不是在一而再、再而三地错过。而是被给予机会,让他们整理好自己,以更完美的姿态一而再、再而三地相遇。


一次,又一次,每一次。



















FIN

现在是!北京时间!——0413的0413!定时KK正在睡觉觉~

第一次参加活动非常惶恐hhhhh本着亲友当主催,我必须来给排面的念头就来丢脸了!希望没有被太嫌弃!


那么……祝齐思钧先生生日快乐啦!祝他自由而快乐,在这个言论纷杂的世界里,闻之有理则勉励自身,闻之无理则一笑而过。


我一直不喜欢用“温柔”这个词去钉死了他的所有不同面,在我看来,每一次遇到的齐思钧,都会给人带来不一样的惊喜。就像这篇文中的思洲二人一样,我相信他也在不断丰富着自己的世界,用更好的姿态,珍惜着与我们的每一次相遇。

总之,喜欢他是件幸福的事情。再次,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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